尘缘文学

尘缘文学>皇帝养成 > 第五章(第1页)

第五章(第1页)

(小燕文学WwW。XiaoYanwenXue。CoM)

陈旸拒绝了延禧两人接手,亲自将苏蕴明抱上马车。车帘放下,隔绝了众人的注目,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辘辘的车轮声被簇拥在马车周围的金吾卫铿锵的行军声掩盖,厚重的车帘仍然隐约透进火把的光。那光是跳跃的,鲜活的,如水波般一圈一圈荡漾开来。苏蕴明便在这样的光里张开了眼睛。她今天喝了许多的酒,呼吸间尽是胭脂酒甜甜的香气,睁开的眼睛却是清醒的,明亮得堪比天空中的月亮。她睁开眼睛,坐起身,慢慢地从陈旸身边退开,退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仿佛倦极一般,懒懒地倚靠在车壁上。陈旸坐在原地看着她,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苏蕴明没有看他,酒劲其实还没有下去,她觉得热,便把额头抵住车壁,想用冰凉的触感让自己舒服一些。车厢内很安静,外面传来的声音更突显了这静,她几乎有一种错觉,这辆马车会一直这样走下去,没有终点地走下去,而她和对面这个少年便这样安静地坐着,直到齿摇发苍,盲目耳聋,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侧过头,那绺脱出发髻的乌发又垂了下来,晃啊晃的,半遮住她的眼睛。她说:“你怎么知道我醒着?”陈旸瞧着那绺发丝,遏制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乖乖答道:“姐姐睡着的时候,呼吸声是不一样的。”苏蕴明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她犯了和陈玚相同的错误。她闭上眼睛,喃喃道:“很久没有听到你这声姐姐,真不习惯。”“姐姐,”陈旸那如碎玉沙砾混合的声音急切地道:“姐姐还生我的气吗?一年前的事——”“一年前的事,”苏蕴明打断他,平静地道:“我当时病糊涂了,后来用这一年的时间仔细想过,想通了许多。”她闭着眼道:“宫里从未传出三皇子失踪的消息,你那两年的行踪必是禁忌,那么,我的存在也是禁忌。我们每次见面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你不认我是对的。所谓殉葬也不是真要杀我,满殿的女人被太监用药酒灌倒,却没有人碰我,任由我爬到朱桃面前……那是你的金蝉脱壳之计,对不对?”“是。”陈旸低声道:“皇宫太危险,我不能让姐姐待在那里。我想救你。”“只为了救我。”苏蕴明淡淡地道:“我的命是命,朱桃她们的命也是命,我不记得把我弟弟教成这样的人。”陈旸忽然笑了,柔声道:“姐姐错了,还记得那个来杀我的黑衣人吗?我杀他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无论聂阳还是陈旸,我天生便是这样的人。”这是陈旸生平第一次反驳她。苏蕴明睁眼看过去,他端坐在水波般荡漾的微光里,玉白的脸散发着仿如明珠的淡淡晕光,黑眸安祥地凝视她,明明从发丝到手指都是极静的,却有一种刀锋一般锐利的气势直逼过来。她垂下眼睫,轻声道:“是,我错了,你们兄弟正好相反。陈玚外表是冷的,心肠其实很软,你看起来温和,手段却够狠。”“姐姐又错了。”陈旸笑着,笑声欢悦,苏蕴明却嗅出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他轻柔地道:“当年我被人从宫里拐出来,偷偷藏在信阳府的乡下,我一直怀疑是二皇兄手笔。我之所以急着救姐姐出宫,也是因为姐姐和二皇兄走得太近,若二皇兄发现姐姐和我的关系,我怕他对你不利。”苏蕴明沉默了一刻,摇了摇头,疲倦地道:“你们兄弟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朱桃死的时候我就当小阳也死了,陛下,我以为你明白。”她说完这句话,眼看着陈旸的脸色黯淡下来,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牙齿轻轻咬着嘴唇,便如以往小阳每次受了委屈一般。她再度闭上眼,隔了许久,听到陈旸低声道:“我知道姐姐生我的气,所以这一年不敢来找你,我总想着,只要姐姐能开开心心的,我静静地守在一旁便足够了。”他顿了顿,续道:“我派了人保护姐姐,他们每天跟我汇报姐姐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便幻想这里头都有我。我和姐姐一起吃饭,姐姐把不喜欢的萝卜都塞给我,我们一起听邻居大婶唠叨,大婶夸我们,说你们姐弟感情真好,我们一起学医,互相练习把脉,你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我的脉博都跳得特别快……”他的声音颤抖着停了下来,苏蕴明闭着眼,眼帘挡住了某种潮湿温润的液体。她硬起心肠,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来?”车厢内寂然片刻,陈旸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镇定,甚至透出少见的冷酷:“因为东厂捎来的消息,北狄和南襄两国都派了人秘密潜入端桓,他们负有同样的任务,便是将你掳回本国,呈献到本国皇帝的御座前。”“我?”苏蕴明蓦地睁眼,这真是她穿越前后活这么大听过最匪夷所思的话,震惊地问道:“为什么?”陈旸看着她,慢慢地绽出一个笑容,这是纯粹的聂阳式的笑容,带着大大的喜悦、满满的骄傲、小小的炫耀。他终于伸出手,将她额前那绺发丝温柔地归到耳后,柔声道:“因为他们的皇帝都得到消息,你便是《异国志》的者。”从穿越以来,苏蕴明对这个陌生的世界由完全的不能适应到一点一滴融合,无论是放弃外部的生活习惯,还是一些内在的,曾经视同理所当然的东西,比如平等,比如尊严。夜深人静时反躬自省,苏蕴明总会恐惧这种改变,那时她还不知道,真正烙印至灵魂深处的东西并不是她想放弃便能放弃的。她恐惧自己会渐渐地遗忘曾经的苏蕴明,渐渐地被同化成大圣朝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农妇,一个挺不直脊梁的顺民。正是出于这种恐惧,当落霞村的日子过得稍微稳定,苏蕴明第一时间买来纸笔,开始记载她曾经熟悉的一切。她所出生成长的世界,她的父母,她的家乡,她的求学历程,她的工经历,她所学过的所有知识,其中,她最引以为傲的法律。聂阳经常见她埋头写字便是一整天,搁笔时肩酸背疼,脖子都伸不直,很自觉地过来帮她揉捏,有时会好奇地瞄上两眼。像苏蕴明这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好为人师的毛病,逢到心情好的时候,便给小阳讲故事。她随口编了一个海外仙岛,连名字都懒得想,就叫蓬莱岛,岛上有一个国家叫中国,意为大地中央的意思。这国家有一整个与大圣朝不同的社会结构,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她尤为细致地讲解了自己熟悉的法律。她讲的最多的是民法和刑法,为了趣味性,把法条融入案例,再把案例扩展成完整的故事,自己讲得眉飞色舞,聂阳也听得津津有味。在娱乐匮乏的乡村生活里,睡前讲故事的半个时辰成了姐弟俩一天最轻松惬意的时光。某次讲完故事,苏蕴明催促聂阳睡下,替他掖好被角便转身出去,刚走到门边,身后的聂阳叫道:“姐姐。”她回过头,少年在黑暗的房间里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兴奋地道:“姐姐,我喜欢你的故事,等到你没有新故事,能把旧的故事从头再讲一遍吗?”聂阳过于乖巧,很少主动向她要求什么,苏蕴明为这个天真的请求微笑,轻声道:“行啊,只要那时候姐姐还没有忘了。”“忘了?”聂阳在床上翻身坐起来,急道:“那怎么行!”他黑亮的瞳仁转动着,忽道:“先生今天夸我文章做得好,姐姐,我把你的故事都写下来好不好?都写下来,如果你忘掉了,我能讲给你听,我忘掉了,你再讲给我听,等到我们都老得什么也记不起来,还能肩并肩坐着晒太阳,眯着眼睛看这些写在纸上的故事……”或许是少年声音里的情绪热切得令人不忍辜负,或许是他描述的未来如此柔软温暖,便如寒夜里一盏小小的灯火,在指缝间透出橘红的光。苏蕴明听到自己说:“好。”洪熙元年的苏蕴明看着对面的当今皇帝陈旸,关于聂阳的回忆仿如泡沫一般无声地、细微地碎裂开来。陈旸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耳朵上,有意无意地触着她的耳垂,像发丝拂过一样微微发痒,却有发丝没有的热度,灼烫得仿佛每一次碰触都会在她的身上烙下他的印记。苏蕴明拨开他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忽然想到这是早上被京生弹过那只耳朵,顿了顿,侧首看了他一眼。陈旸仍是在笑着,带着几分少年的羞涩,也是她见惯的聂阳的笑容。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道:“当初我离开落霞村的时候,将《异国志》妥当地收藏了起来,自信除了我没人能找到。这么说,你凭记忆重写了一份?”“是。”陈旸柔声道:“不仅如此,我还命人秘密刊印,以‘苏生’的名义发行天下。”疯子!苏蕴明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如果说乡村少年聂阳不明白《异国志》中潜藏的东西很正常,但身为皇帝,她不信陈旸看不穿那些包裹着灵异神怪外皮的“反*动”内核,他竟然亲自推广动摇自己统治根基的东西——不是疯子是什么!?陈旸似乎从她的表情猜出了她的想法,轻轻地笑道:“不出我所料,《异国志》甫一面世便引来有心人的目光,北狄和南襄这几年日子过得不好,南襄人好空谈,也罢了,北狄那位年轻皇帝却颇有励精图治之心,恨不能天下英才尽入囊中。我再命东厂的钉子放出消息,泄露一点姐姐的真实资料,两国的密探便如见了蜜糖的蜜蜂一般争先恐后涌进端桓。”“疯子!”苏蕴明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她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承认,她不了解面前的少年皇帝,或者,她也从未了解过朝夕共处的聂阳!她怒道:“你策划这场闹剧,到底想干什么?”苏蕴明酒劲未退,她是属于喝酒不会上脸,越喝脸越白那种人,此刻激动之下,脸色苍白如纸,单薄的身躯裹在宽大的男装袍子里瑟瑟发抖,孱弱得仿佛随时可能晕过去。陈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目光令苏蕴明又感觉到了指尖触碰耳垂的灼烫,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退开,远远地逃离。但这狭窄的车厢里,厚重的车帘透进隐约的光,金吾卫发出响亮整齐的行军声,她无路可逃。无处可逃。陈旸优雅地,缓慢地,有耐性地一点一点接近她,如同一只伺机已久,终于将猎物逼入死角的豹。他徐徐伸出手,苏蕴明缩了缩,他的手便停在她肩上,撑住车壁。他低头看她,她却别开了眼。陈旸静了一会儿,低声道:“你问我想干什么?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姐姐,你是这么聪明。《异国志》只是开始,这一年里,不,我从元和六年开始布的局,所有的效用都会慢慢地显露出来。因为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的姐姐胸中自有丘壑,她是独一无二的,唯一有资格和我并肩站在权力之巅的女人。”苏蕴明猛抬头,他低垂着脸,所有的光都被他挡在身后,她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如同当年那个少年,一双热切得不忍辜负的眼睛。“亲爱的皇后,”陈旸依然是羞涩地笑着,温温柔柔地道:“你说得对,陈家的男人都是疯子。”

(大雁文学WwW。XiaoYanWenXue。CoM)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