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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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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殿门的一瞬间,苏蕴明有强烈的既视感。这样的画面在她的人生当中曾经出现过——深而窄长的房间,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光线被拒绝在外。她便站在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上,看着黑暗深处那个人。陈旸坐在一张高背椅上,很宽大的椅子,但看起来线条坚硬,不像是能令人感觉舒服的位置。就好像龙椅。苏蕴明眯了眯眼,隐约看清他支着头,似乎也在看她。她想了想,回头望了一眼,岁庆和各位老大人正挤在月亮门外探头探脑,见她瞧过来,“忽啦”一声全都跑得干净。宫室的隔音总是特别好,人们走开到一定距离外,四周便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苏蕴明抬头望着天空,落雪的时候地面是白的,宫墙是白的,屋瓦是白的,只有这天空偏偏是灰的。她走进去,返转身,慢慢地关好门。门一关,房间内的黑暗更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实物,她陷在里面,有一种会窒息的错觉。但是她直觉应该关门,虽然她想不明白陈旸这段时间在闹什么玄虚,她只是想,陈旸或许愿意跟她单独待着。果然,她走过去的时候,陈旸并没有躲,也没有站起来逃走,他只是微微仰高头看着她。这么深的黑暗里,她仍然看得清他的目光。苏蕴明走近了才发觉,原来那把不舒服的椅子还不是放在平地上,她小心地踩着看不见的阶梯一步一步上去,然后坐在龙椅旁边。陈旸的目光又随之降下来,清亮地投在她脸上,像是一块光班。“好久不见,咱们聊聊,”苏蕴明柔声道:“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不算很久。”陈旸低声道,他似乎很久没有开口,声音显得比往常更紧绷干涩,“昨天你晕倒在大殿上,我偷偷回来看你,我掌了一盏灯,把你看得很清楚。”她低头笑了笑,叹道:“我猜到了,后来你把我送到那个奇奇怪怪的园子里,还给我准备了这身女装,天知道我多久没有穿女装。”陈旸似乎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袖子,只轻轻一碰又缩了回去,道:“怎么猜到是我,而不是二哥?”“不是他,虽然‘随园’是我在魏王府的时候起的园名,但我也跟你说过。最重要的是,我对他有一点了解,”苏蕴明摇了摇头,笑道:“魏王是内心很闷骚的人,如果他做了好事,他会端坐在床前等我谢他。”陈旸一想果然魏王是这种人,忍不住笑出来,两个人不怀好意地对笑了一会儿,也不知远方的陈玚有没有感觉耳朵痒痒。笑够了,苏蕴明才像忽然想起来一样,闲闲地问道:“为什么不见我?”陈旸没有来得及防范,脱口而出:“我不能见你。”“为什么?”她追问道:“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陈旸沉默了一阵,突然赌气地道:“你都不要我了,还见我做什么?”苏蕴明一窒,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死结,他解不开,她不肯解开……有时候连她自己都鄙视自己要求太多,既不肯接受他,又不肯放过他。气氛凝重起来,她发了一会儿呆,侧过头看他,他在黑暗中的轮廓清晰如剪影,她忍不住挪过去,将脑袋轻轻地靠在他膝旁。陈旸震了震,想要移开,却又舍不得她的重量、气味、温暖……他一动不动。“我……小阳,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很讲理的人,”苏蕴明低声道:“可是对你,我知道我并不公平,如果你是因此不想再见我,装不认识我这个人……我可以理解。”她顿了顿,又道:“但是一件事归一件事,你可以不见我,却不能不见外面那些大臣,你可以在宫里躲我,但不能躲魏王的大军……你是皇帝啊。”“皇帝?”陈旸忽然笑了,他大约是激动起来,声音里带着短促的气音:“苏先生忘了,你不是教你的学生们一个好的制度胜过一百个明君吗?我还记得你说:‘制度至少可以延续百年,而明君一百年或许出不了一个’。你和薛敦颐这样的人,你们能建立完美的制度,到时候皇帝是由我当还是二哥来当有什么区别?”他越说声音越高昂,喘了口气又道:“你还说过:‘从来就没有好的战争或坏的和平,无论付出任何代价,能够不打仗总是值得的。’”“你——”苏蕴明震惊地道:“你都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也是你的学生,我听过你每一堂课,我记得你说过每一句话。”陈旸低头看她,颤声道:“我告诉过你,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我?”是,他告诉过她,不只一次……苏蕴明哑口无言,但她只以为他为了监视她或者讨好她,没料到他真的把她每一堂课都听了进去。“姐姐,”陈旸突然又轻声道,苏蕴明好久没有听到他这一声“姐姐”,不禁震了一震,悲哀地发现,自己在想念这个称呼。“姐姐,”他缓慢地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无论你信不信,我总是听你的话,你不喜欢打仗,那我就不打,二哥想当皇帝,我便将皇位拱手让给他。他的脾性你们都了解,这帮大臣他不会为难,你……他会比我对你更好……”会吗?这世上还会有比他对她更好的人吗?他的手指触到苏蕴明的眼角,湿漉漉的感觉同时惊到了两个人,陈旸急道:“姐姐你为什么哭,是我说错话了吗?你要什么?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了……苏蕴明缓缓地、沉重地摇头,她什么都不要了,他给她的东西太多太重,她已经负担不起……她坐在旁边默默地、尽情地哭了一会儿,陈旸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她,被她挡了回去。终于她哭够了,擦掉脸上纵横的泪水,红着眼睛转过头来。真是黑暗,她只看到陈旸的脸离得很近,玉白的皮肤微微地反着光,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这样也好,她想,如果看着那孩子的脸,有些话她永远都说不出口。“小阳,”她开口道,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歇了一歇,又道:“小阳。”“我在。”陈旸从椅上俯过半身,握住她的手,重复道:“我在。”他的手冰凉,苏蕴明握着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慢慢地道:“其实我常常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接受你,我并不是胆小的不敢冒险的人,而且,我是真的喜欢你,就像我以前说过,很喜欢很喜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在黑暗中回荡,房间似乎过大,带着空洞的回音。陈旸的手指贴着她的脸抽搐了一下,她知道是为什么。上次她说喜欢他,是提出要和他分手。她安抚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然后按自己的思路接着道:“我也不是不能为你放弃一部分自我,在一段感情里只有单方面牺牲是不公平的。我曾经以为不可以,因为时机不对,那时候我首先想着的是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资格考虑其它。但是现在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在顺利地进行下去,现在的时机好过过去,以后只会更好,所以我问我自己:还有什么借口……还有什么借口拒绝你?”“我想了很久很久……”苏蕴明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道:“我并不擅长感情,所以想了这么久也没有头绪,直到你刚刚跟我说了那番话。”她放开陈旸的手,从她坐着地方站起来,转过身去,俯视着椅中的少年皇帝。“小阳,你和我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不是指你是皇帝我是姓苏或者姓薛的某人,不是这种不一样……是更深一些的——”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道:“思考问题的方式。”“无论是你每次想救我,却伤害了无辜的人,还是你为了我,愿意放弃你的皇位,这些都是我不能理解,而你也不觉得自己错的事。”陈旸张口欲言,苏蕴明微笑着摇摇头,道:“别承认你错了,你心里不觉得你是错的,你只是为了我,你只是想让我高兴。”被她说中真相,陈旸沉默地闭上嘴,有些别扭地撇过头不看她。苏蕴明笑着俯下身去,将脸埋在陈旸肩膀上,他迟疑了一下,伸臂环住她的后腰。“小阳……”她的声音闷闷地发出来:“你说你听了我每一堂课,其实你仍旧不明白,你还是不懂什么叫做自由意志,什么叫做人人生而平等……你愿意听信这些你认为的胡言乱语,只是因为那是我说的。”“那又怎样?”再次被她看破,陈旸有些恼羞成怒地在她耳边道:“有什么区别?”“有区别的。”苏蕴明柔声道,悠然回忆起落霞村床边故事的往昔,她浅浅地叹息一声,又道:“有区别的。”这是几百年时光流逝和历史变迁带来的差距,是教育、成长经历、社会环境带来的差距,是一个纯粹的古代人和一个固执的现代人思想上永恒存在的差距。那就让它在那里吧。“可是没有关系,”她微笑道:“是我太强求。”如果不是真的动心,为何会执着地在一个古人身上寻求与自己相同的价值观?如果不是期望太高,为什么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真没想到,还要一个古人教我什么是爱情……”她喃喃道:“小阳,我再也不逃了……”在一段关系里,只要两个人都付出了努力,那么结果如何并不重要。或许他一生也不会理解她,也或许等不到一生那么长的时间,他现在那般浓烈的感情便会变得淡薄,他会后悔,会抱怨,会伤害她。那也没有关系,所谓负担,必须当事人愿意背负。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既无心我便休,苏蕴明竟有些向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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