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文学

第14章（第1页）

秦冉突然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臂，但却抓了个空，他的手径自从她的手臂里穿了过去。

姐姐停住笑，定定地看着他，放低声音道：&ldo;你现在信了？&rdo;

秦冉的手维持着抓握的姿势停在空中，不住颤抖。

姐姐再次扬起唇角，这一次，却笑得颇是云淡风轻：&ldo;恨我吗？&rdo;

秦冉定定地回视着她，许久之后，摇一摇头。

&ldo;是啊，比起我对你的怨恨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rdo;姐姐叹息着，转过身，看着远处天边的晚霞，阳光淡如雪，竟成苍白，而她的脸，笼在阴影之中，&ldo;冉君，当我活着的时候，我一直爱慕着你。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是你主动请缨前往北疆的时候，你骑在马上，率领大军走出城门。我身边的人纷纷说，哎呀呀，那个九皇子，怎么长得那么文弱秀气，像女孩儿一样，他能成么？而我当时看着你，只觉得想哭。我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个十三岁的男孩远赴沙场？是什么在逼你？你是皇子，你自然不是为了求名；你乃庶出，母妃身份低下，你永远当不了太子，所以，你也不可能是为了谋利；那么，还有什么，会让你鼓起那么大的勇气去面对那么残酷的天地？我一直一直望着你，然后，我看见了，你的马走出城门之时，有面旗子飘到了你面前，而你抓住它，轻轻地吻了一下，再放开。你的那个动作很快，基本上没什么人注意到，但我却看见了。于是我终于找到了答案--那面旗上，绣着山河图腾与一个&lso;秦&rso;字--你，是为了你的父王，为了你的子民，更为了你的家园而战。&rdo;

秦冉的目光闪烁着，虽然依旧没说话，表情却一下子寂寥了起来。

&ldo;因此我好钦佩你。我钦佩你没有任何私欲的走上征途，我更钦佩你在四面楚歌之下突出重围反败为胜，我还钦佩你不骄不纵得胜归来也不沾沾自喜。我想，那个人，那么能干，那么勇敢，他几乎拥有全天下所能拥有的一切，可是--他却是那么那么的……不快乐。&rdo;姐姐低了下头，阴影浓浓地盖下来，我甚至看不到她的脸，可我却能听到她的声音，像缓缓枯竭的山泉，像慢慢挪移的光阴，像一朵花在用最哀伤的方式片片凋零，&ldo;你不笑，你的眼底没有丝毫喜悦，我就好想让你笑，可是，你太远了，我走不到你面前，于是我就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靠近你。我只有一样突出的本领，于是我利用它走进了皇宫……我真傻，不是么？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所差的只有距离，我一厢情愿的以为当大家看见那件衣服时，就会觉得我配得上你--因为，我也是独一无二的啊！难道不是吗？我敢夸口，当今天下正如无人能在沙场上战胜你一样，也没有人能在刺绣上超过我……结果，我遭到了报应。&rdo;

我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ldo;那不是你的错！姐姐！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九皇子的错啊！你不该恨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rdo;

&ldo;我恨的就是他的什么都不知道！&rdo;姐姐一下子抬起头，五官狰狞，&ldo;别忘了我是厉鬼，你指望一个厉鬼能明什么事理辩什么是非？你来的正好，我现在就吃了你，反正你也快死了，就不要浪费！&rdo;说着，她恶狠狠地朝秦冉扑了过去。

&ldo;不要--&rdo;我放声尖叫，连忙去拦阻，但她的速度太快，而我又离的太远，眼看根本赶不上时，一切却又都结束了--

姐姐的指尖在距离秦冉脖子一寸处停住了。

而由始至终，秦冉都站着一动没有动。

姐姐眯起眼睛：&ldo;你为什么不躲？&rdo;

秦冉脸上有着奇异的一种平静，那令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美，他平静地站着，平静的说：&ldo;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我。&rdo;

姐姐的指尖开始发抖。

&ldo;你是我的恩人，你，不会害我。&rdo;

&ldo;你是聋子？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根本不是你的恩人……&rdo;

&ldo;你是。&rdo;

&ldo;我也没给你披过衣服……&rdo;

&ldo;你有。&rdo;

&ldo;我吸取了你的元神，让你变得虚弱……&rdo;

&ldo;可是，&rdo;秦冉的唇慢慢的扬起，向上弯出了优美的弧度，这一瞬，如花开，如柳绿，如世间一切最最美好的事物，美得令我转不开眼，&ldo;我多活了两年，这是事实。&rdo;

&ldo;你……&rdo;

&ldo;我的战友全部死了，我却没死--那就是事实。你应该编个更好的谎话的。&rdo;

&ldo;你……&rdo;

&ldo;还有，不管你信不信，我记得你。&rdo;

&ldo;你……&rdo;

&ldo;我记得你，你曾经给我的马投过一束花，我还记得那是七彩琼花编制而成的，非常精巧。&rdo;

姐姐整个人都抖了起来，&ldo;不、不可能……不可能记得的……&rdo;

&ldo;我记得你，因为，当全城人都在为我欢呼对我笑时，只有你，在哭。&rdo;秦冉慢慢地伸出手，做出帮她拭泪的姿势，缓缓道，&ldo;对不起，虽然记住了你，但却没有去找你，没有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让彼此可以靠近的机会。如果我能认识你，我一定会娶你为妻。对不起……&rdo;

姐姐发出一声嘶鸣，捂住自己的脸，蹲下身去。

秦冉却仍在笑，原来，他竟可以笑得这么温文好看，&ldo;但是没有关系，我也快死了，不是吗？我们生前不能相识，死后应该可以吧？黄泉路上，要不要等我一起？&rdo;

姐姐哭得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拼命摇头：&ldo;你骗人你骗人你是骗我的，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愿意娶我？我出身低下又长的难看还比你年长……&rdo;

&ldo;可是，正如你所说的，你绣工精绝天下无双，你是独一无二的，不是么？&rdo;秦冉停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就多了很多感慨，&ldo;更何况，天底下，哪还有第二人，能够知我如你？仅仅是看见我的样子，就能读懂我心的女子，自然能得到我的心。&rdo;

姐姐慢慢地直起身来，凝望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集，仿佛回到五年前--乾璧之战胜利归来的那一天，也是如此对望着，在他们眼中只有彼此，除此之外的世界，再无别的颜色。

&ldo;你说的对，我是独一无二的。&rdo;姐姐笑了起来，于是，干涸的山泉重新冒出了清水，飞逝的光阴倒流回了过往，枯败的花朵绽放出了新蕊，她的声音不再悲伤，而是充满了坚定，温柔而强大，&ldo;所以，两年前，我能够救你，两年后，也同样可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