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文学

第38章（第1页）

她不由笑开来：&ldo;同道中人。&rdo;

&ldo;对，所以才会这么有缘。&rdo;他接过她手上的空盘子，搁在一旁的长椅上：&ldo;你这个习惯可不好，怎么总是从宴会上开溜呢？&rdo;

她反驳：&ldo;你不是也一样？&rdo;

月色皎洁，银光泄了满地，她低着头忽然心中一动，想了想便问：&ldo;你那位喜欢看月亮的朋友呢，今天她来了没有？&rdo;

不知道为什么，等待答案的时候，她有一点紧张，甚至觉得呼吸都不大顺畅。

其实十月底的夜里十分凉慡，喷泉里的水随着风飞溅出来，细细轻轻地落在皮肤上，有一种湿润的凉意，可是她的手心里却隐隐生出一层薄汗，因为她听见对方说：&ldo;来了，只不过今晚恐怕她没空出来透气。&rdo;

她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ldo;为什么？&rdo;

&ldo;因为她是伴娘。&rdo;

喉咙干涩，仿佛正被什么东西堵着，呼吸上不来，可是一颗心却陡然往下坠了坠，五脏六腑都被撞得隐约疼痛。

肖颖半晌才讷讷地说：&ldo;……原来是这样。&rdo;剩下半句却不敢问：我和她真的有些像吗？

她不敢问，没有勇气问，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个勇敢的人。

所以只能匆匆地告了辞，也顾不得礼仪，此刻只想一个人避到角落里静一静。因为好像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排山倒海地涌过来，压得她神思恍惚喘不过气，叶昊宁常说她笨，她这时觉得自己是真的笨，那么多的东西，一时之间理不清，也消化不了，好像头脑都麻木掉，不会思考，只剩下身体里的痛感，却还是那样清晰。

她一心往回走，脚步有些凌乱，重新回到明亮热闹的宴会厅外，却没有进去，只是从旁边绕过，因为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一道很长的走廊，两侧似乎还有房间，应该是供客人休息用的。

她慢慢走过去，心想，那里很安静，应该没有人打扰。

她现在只需要静一静。

虽然穿着高跟鞋，但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转过拐角，前方便没了遮挡，长长的走廊一眼便可望到尽头，可是肖颖却在下一刻硬生生地停住脚步，并下意识往回退倒，肩膀猝然撞在坚强的墙壁上，疼得她直皱眉。

可她却暗暗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铺着深灰色地毯的走廊顶头，唐昕正从叶昊宁的怀中离开，眼里犹有泪意。

&ldo;今天可是王若琳的好日子，你身为伴娘，怎么能这样。&rdo;叶昊宁微叹，将纸巾递过去。

&ldo;我知道……&rdo;唐昕接过纸巾低下头，伸手按住眼角吸去泪水，顿了顿才说：&ldo;很丢人很失礼是不是？幸好只被你看见。&rdo;

叶昊宁微微挑起唇角似乎低笑，却并不说话。

&ldo;其实我只是气。难道我就这么可怕，让他为了躲开我，就连好朋友的婚礼都不肯回来参加。&rdo;

他淡淡地说：&ldo;或许他是真的有事走不开。&rdo;

&ldo;这个理由你相信？&rdo;唐昕复又抬起头看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目光微闪：&ldo;何必这样安慰我，瞿子维那个人，我再清楚不过了。&rdo;忽又无奈地笑了笑：&ldo;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真欠他什么了？&rdo;

她说话的样子带着点恼怒，又仿佛有些许幼稚，其实和某人很像，叶昊宁眯起眼睛看她，面色从容地开口：&ldo;我记得你大学时主修天体物理，这样科学的一门学科怎么反倒让你越来越迷信了？&rdo;

&ldo;因为我现在万念俱灰。有时候甚至想，如果下辈子投胎，干脆做个男的算了，游戏花丛，伤透一群女人的心。&rdo;

&ldo;嗯，这确实是个远大的理想。&rdo;旁边就是落地窗，视野极好，可以望见外面大半个花园，叶昊宁将脸转过去，仿佛漫不经心一般，目光投向远处那块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的糙坪。

唐昕不由笑起来：&ldo;真难得你也赞同我的观点。从小到大，好像你从来都是和我对着干的，如今总算达成一致了。&rdo;

&ldo;嗯？&rdo;他微一扬眉，回过头，&ldo;难道这样不好吗。&rdo;

&ldo;当然好。&rdo;唐昕想了想又说：&ldo;我下个月去澳洲。……如果实在不行，只当是做个了断吧。&rdo;

&ldo;没到最后一步，就别胡思乱想。&rdo;他终于伸出手轻揽了一下她的肩，&ldo;新娘子还在休息室里等你一起换衣服，快进去吧，这样中途躲起来，简直枉顾王若琳对你的信任。&rdo;

&ldo;等一下！&rdo;她却一把拖住他：&ldo;我的眼睛肿不肿？妆有没有花掉？&rdo;其实这样的动作和语气，这么多年以来两人对此再习惯不过，习惯到几乎已经成了自然，所以叶昊宁并不在意，只是侧过头将她审视了一番，然后微微一笑，英俊的眉目缓缓舒展开来：&ldo;不用担心，一切都很好。&rdo;

唐昕这才放心地推开旁边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走廊上的灯光太过明亮，四面八方地笼罩下来，一切都无所遁形，并将他们的每一个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只可惜离得太远，才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反倒更像低低的私语。

可是肖颖又隐隐觉得庆幸，幸好离得远，因为如此温和的笑容，如此亲密无间的动作和神态，就已经足以令她觉得不愉快。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叶昊宁并没有发现她，只是径自退回到窗边，低着头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可是刚刚放到唇边，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捏着打火机的那只手微微一顿，然后便将它重新放回到口袋里。

他姿态随意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拿着那支细白的香烟在手中把玩，似乎百无聊赖，因为那张脸稍稍低着，所以此刻的表情显得深晦不明。

可是肖颖却觉得他正在想着什么心事，因为有好长一段的时间，他一动不动，伫立在那里犹如凝成一副安静的剪影，几乎要与窗外深重的夜色渐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