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文学

第68节老战友重逢（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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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衡天听罢，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院子门口，极轻却又极快地掩上了四合院的大门。旋即转回身，拉住赵冬年的臂膀，将其带进了自家的正房。

“老天，真没想到，外边的那些警察黑狗子追的竟然是你！这段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

灯光下，两名阔别了大半年之久的老友，相互打量着对方，脸上洋溢着惊喜之色——他们是沦陷之前的北平学生救国会的搭档，当时李衡天是副会长，在城内一所中学任教的赵冬年则是救国会的工作人员，并且与李衡天在同一个党支部。

“去年的七月底日军破城前，我就跟着党组织紧急转移出城了——那时候你正回秦皇岛老家探亲，与你联系不上——我们先是去了涿州，后来去了涞水，年底的时候又被安排前往刚刚成立的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地点就在河北与山西交界的阜平县。”

“八路军的什么军区？”辅仁大学的副教授惊呼起来：“就在河北境内？阜平县？”

老战友见对方满脸茫然，便将八路军一一五师组建的晋察冀军区的由来，简要叙述了一番。听过之后，李衡天不禁感慨万千：沦陷区日伪统治者严厉禁锢封锁外界消息，再加上自己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以至于他竟然对此毫无所知。而接下来更让他吃惊的是，赵冬年告诉他，晋察冀军区已经派出一个先遣大队朝着北平方向渗透，前锋目前刚刚抵达北平以西的房山、宛平、昌平一线。

“这是要收复北平吗？！”李衡天兴奋得险些跳了起来。

赵冬年则赶紧摁住对方：“没那么快！这个先遣大队只有五百多人，目前以建立小片根据地、试探性收复平西部分县城、成立抗日政权为目标，如果遭遇鬼子重兵攻击，必须迅速转移撤走。”

“好家伙！——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万万没有想到，沦陷在日军铁蹄下的北平城内，却不知外面已经是气象万千！”

“衡天兄，说得好哇！”赵冬年望着眼角有些湿润的老战友，也动情地抓住对方的双手摇晃着：“咱们的队伍迟早要打回来的！北平迟早还会是中国人的北平！——但咱们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党组织派我这次跟随先遣大队回来，就是带着任务的，要我先潜入北平城找到你、以及其他滞留在城内的党员，在北平城内恢复发展党的地下组织，组织爱国学生和市民开展宣传抗战工作，并为平西即将建立的抗日根据地提供人力物力支援。”

李衡天先是一愣，继而无声地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房门，然后不无得意地说道：“冬年，实话告诉你，原来的北平学生救国会一直都在，我本人现在是会长，会员虽然没有原来那么多了，但都是一群爱国抗日不怕死的热血青年！”

这一下，轮到赵冬年又惊又喜了，及至听罢现任救国会会长的简要讲述，他朝着辅仁大学的一介书生竖起了大拇指：“知道吗，你干的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眼下在咱们八路军晋察冀军区根据地，各种农民救国会、妇女救国会、工商界救国会，风起云涌、层出不穷，都是咱们中共领导下的，有八路军在后面撑腰。但是在沦陷区内、在日本人眼皮底下能建立起救国会的，你虽然不是独一份儿，可也一定是凤毛麟角！特遣大队的方大队长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乐得跳脚！”

“我想见这位方大队长，想见见咱们自己的抗日队伍——自从去年我回到北平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拿枪的中国军人！满街都是全副武装、耀武扬威的鬼子兵……”救国会会长说到这里，不禁再度哽咽起来，不胜唏嘘。

“别急，一定会让你见到的。不过，你要先帮我找个落脚点，待我把这里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之后，就出城去找大队长汇报，同时把你的想法报告给他。”

“对对，眼下得先确保你的安全，”李衡天拭了拭自己的眼角，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伪警察们怎么会追你？”

“我这次特意绕到北边、从德胜门进的城，寻思着离你家近——城门有鬼子守着，但盘查不算很严；没想到在德胜门大街走着走着，反倒遇上了一伙巡警，当时这帮家伙正在路灯底下仔细搜两个年轻人的身，我看到之后就横穿到马路对面去走，也许是我过马路的动作太急，被那伙巡警发现不对头，就隔着大街喊话让我站下，我一看当时所处的路段比较黑，离你家的这个胡同也不太远了，干脆就拔脚开跑。结果这帮狗子就吆喝着追下来了，我拐进胡同直接跑进了你家院子。巡警肯定也追进了胡同，但是没看到我的影子，只能作罢——话说，如今北平城里的警察，都这么心甘情愿替日本人卖力吗？”

“真的好险！你有所不知，前几天北平出了件惊天大事，伪临时政府的头号汉奸王克敏，在街头遭遇多名枪手袭击，差点丢了性命！日本人急了，在城内组织了好几天的大搜捕，这两天刚刚开始消停。估计是被你赶上余波了！”

不料，来自城外的老战友竟然告诉救国会会长：王克敏遇刺的消息他们是知道的，武汉国民政府的电台已经广播了。

“对啊！”李衡天一捅对方厚实的胸脯：“你们在城外可以用原来的收音机，那就能听到武汉的广播了！可是北平做不到啊，从去年开始，日本人就挨家挨户地收走了收音机，换发回来的机器被他们做了设置，只能听到敌台的广播！还有，城里所有的报馆也都被日本人和汉奸接收了，现在在街头卖的报纸都是由他们主办的，刊登的都是他们的谎言和屁话！”

“不怕！接下来咱们就要大干一场了，让全北平的老百姓，都能听到抗战的声音！”

至此，两名战友心意相通、热血沸腾，四只手又一次紧紧握在了一起。

蓦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同时飘逸过来一股饭菜的浓郁香气——李副教授的夫人端着晚饭，从灶间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