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文学

第87节兄弟争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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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程慕雪早在三天前便听到了北师大一名女生遭日军军官强暴的消息，但初闻时的震惊与恐惧到今天时已然消弥、乃至主动遗忘得差不多了——毕竟她是属于那种躲进象牙塔、不问窗外事的文艺女生——刚才完全是因为辅大学长张远的一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才突然勾起了她的这一记忆。

但是作为女性当中的一员，程慕雪最本能的反应，仍是一上来就想到要保护那名不幸的北师大女生的名节。

可惜，刘立民没有从女性的视角来思考这件事情，所以对女友十分决绝的警告并未在意，反倒有些气愤地指责起来：“刚才我还在夸你看问题开窍了，想不到你仍是这么糊涂——我们拿这件事去做文章，是因为它可以振聋发聩、可以更清楚地警醒国人甘心做亡国奴的悲惨境遇！这跟是不是有绅士风度毫无关联！”

“所以你们就准备把那名可怜的北师大女同学抛出去吗？让全北平的人都知道她遭到了日本人的强暴？！你们考虑过她的自尊和未来吗？”

见女友如此咄咄逼人，刘立民越发不耐烦了，摆手示意张远、关金文推起脚踏车走人，同时在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侧目对着程慕雪最后说道：

“做了亡国奴的人，哪里还会有什么自尊和未来？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白这一点？！——只要侵略者占领军不被赶出去，昨天是北师大的女生遭到了强暴，明天这一人间惨剧就有可能轮到燕大的女生！也包括你程大小姐本人！”

英文学系的女才子，被男友最后这一句冷酷无情的话语击打得脸色惨白，娇小的身躯甚至都难以抑制地颤栗起来。

而丢下这番话的刘立民以及张远、关金文，正迅速簇拥着那台脚踏车移步离去。杨柳青新的燕大未名湖畔，只剩了一袭旗袍的程慕雪伫立在原处，心神俱碎。

刘关张三人迫不及待地甩开燕大女才子，自然是不愿意陷入与其无意义的争吵。可是只前行了百多米远，三个人之间却又产生了新的争执。

按照刘立民刚刚的设想，关金文应该现在就去找熟悉公子哥韩隆恒的同学，争取打探出这件事情的详细情况。如今的北平师范大学早已迁往西南，那名落入日军魔爪的女大学生显然没有随北师大南下，这也就意味着无法通过学校层面寻找到她。所以，打通她表兄、燕大哲学系韩公子哥的行动就显得至关重要。

然而此时此刻的关金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自己错失锄奸联盟首战这件烦心事上——他们三个竟然撇下自己、提前结果了一名出卖同胞的告密者的性命！尽管刺杀目标不是预定好的日本哨兵，但无论如何这也要算作是联盟的第一仗，自己就这样被无视、被抛弃了！

“真是好朋友啊？！”在一条青砖铺就的小甬路上，燕大物理学系高材生眼见左右无人，当即拽停两名辅大的战友，开始了发泄：“还亏了我们刘关张结拜一场，可事到临头，你们两个就跟着谢宇跑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张远一脸无奈地看看关金文，又望向刘立民：“小关就是不肯听我解释——我都告诉他了，事发仓促，等于打了一场遭遇战，从决定动手到结果对方性命，整个过程连十分钟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来得及通知隔着十几里远的他！”

刘立民总算头脑还清醒，于是尽量简洁地将连日来发生的这一切讲述给了关金文：要知道，自从他们三人上一次分手，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以至于孤悬郊外燕大校园的小关，根本无法就王克敏遇刺、救国会传单暴露、富先生兄嫂遇难、告密者董七浮出水面等一系列巨变，及时进行沟通。

这当然也就包括他们刚刚结成的锄奸联盟临时决定除掉董七的决策，正是在这个决策背景下，才意外有了昨晚的遭遇战。

听罢这一切的燕大物理系高材生，面如死灰，情绪低沉，虽然不再像刚才那样义愤填膺，但失落之意自不待言。

“是啊，半路冒出个北大学长来当我们的指挥官，你们听他的也无可厚非；”关金文语气苦涩地说道：“至于我这个困在城外的家伙，也就举足无轻重了。”

张远一把抓起对方的手腕，不无责备地说：“这叫什么话？我们北平刘关张，生死与共，岂能少了你这个兄弟！”

“谢宇曾经说过，要我们替你尽快找一处落脚点，以后再有行动的时候你就住在城里，方便于联络——说实话，我们跑一趟燕大确实是很不容易，又没有电话可以用来打——昨晚的行动真的太突然了，绝无可能带上你一起的！”刘立民苦口婆心地继续解释着。

“所以现在按照你的意思，我就只能去干一干包打听的琐碎事情了？去找那个汉奸次长的儿子？”始终气呼呼的小关，仍然意犹未尽。

辅仁学子只得做出让步：“算了，你不愿意就别去了——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一起进城，谢学长在酒馆等着我们呢。至于打听那个韩公子哥的事情，我以后有机会吩咐小雪去办。”

“别吹牛了，有个女朋友很了不起吗？”关金文尽一切可能找对方的茬：“我和张远刚才都看到了，人家程大小姐根本就不服你的管！你们两个，谁听谁的吩咐还不知道呢！”

至此，北平刘关张尽释前嫌，三个人共乘一辆脚踏车，挤挤挨挨地骑出了燕京大学的校门。

个头小的张远横坐在脚踏车的前梁上，这时就对块头最大、负责骑车的关金文透露道：

“你还真别小瞧立民，这家伙有女人缘——在你们燕大交了个女朋友不说，人家在外面还刚刚认了一个姐姐！你知道是谁吗？说出来吓你一跳，就是上回在新元饭店舞厅，朝我们亮着手枪的那个漂亮女枪手！”

“什么！？”

载着两个兄弟正奋力骑行的燕大物理系高材生，果然被这话吓了一跳，蹬车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导致负重的脚踏车失去动力而无了平衡，一头栽倒在了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