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文学

第3章（第1页）

前方人烟寂寥，只闻点滴水声，清脆宛如钟鸣，接连不断。

一座洁白的海石台上，别无他物，只种着一株长约二尺的碧草，草尖上微微染了一抹胭脂色，弱不可依，摇曳生姿。

他在古书中曾见过对&ldo;浮生若梦&rdo;草的描绘，见这株碧草长得和书中所述别无二致，悄步上前，正欲伸手摘那株弱不禁风的芳草，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ldo;喂，你若一拔，浮生若梦草便死啦！&rdo;

他不提防此处竟然有人，猝不及防，回头望去，眼帘中闯入生平见过的最清澈温柔的双眼。

那是一个娇怯怯的鲛人少女，瞧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鱼尾摆舞，娇靥欲晕，秋水般的明眸瞬也不瞬地凝望着他，好奇、疑惑、喜悦、羞涩……诸般神色从她眼中一闪而过，双眸幽蓝如沧海。

段暄呆了一呆，好半晌才想起自己应有的风仪，拱手歉然道：&ldo;抱歉，是我唐突了。&rdo;

那少女甜甜一笑，偏过头打量着他：&ldo;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没见过你？&rdo;

段暄见她年纪甚幼，满脸笑容纯真烂漫，对自己这个陌生人毫无防备之心，不禁微微一笑，声音放得柔和起来：&ldo;在下姓段，单名一个&lso;暄&rso;字，不敢请问姑娘芳名？&rdo;

斑驳华艳的珊瑚丛在她身后往来飞舞，绚烂如他幼年曾见过的万千烟火，莫名地勾起一些曾掩埋在他记忆深处的往事。

那少女就在这样的烟火中微笑着答道：&ldo;我叫晚。&rdo;

☆、第3章

初识晚的时候，段暄只道她是一个普通的鲛人少女。

这少女直截了当地靠近他身侧，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那双梦境也似的淡蓝双眸里闪烁着欢悦和不可置信的神色：&ldo;你……你是人？你怎么来到海底啦？&rdo;

素来沉稳的昆仑弟子怔了半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推开她的手：&ldo;姑娘，你……&rdo;

她却不曾察觉他的迟疑，纤手在他脸上摩挲着，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了下来：&ldo;曾经有一次，我偷偷浮上海面，想去看人世间的风景，可是海上只有海鸥回翔、渔船往来，我能听到船上之人高声放歌的声音，却看不到他们。&rdo;

段暄沉吟道：&ldo;姑娘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人类？&rdo;

她乖乖地一点头，语气里带着无限惆怅：&ldo;人间的天空那么蓝，只需要一隅，就能化为整个沧海，人间的白云比族里最珍稀的鲛绡还要白，那么无忧无虑地在长空中延伸出去。&rdo;

段暄听她言下似对人间分外向往，嘴角弯了起来：&ldo;姑娘，我从人间来，也不曾想到鲛人的世界，竟然这么瑰丽奇幻，恍如梦境。&rdo;

她一呆之下，嫣然而笑：&ldo;啊是了，你也是第一次来咱们人鱼宫，我很欢迎你来，对啦，你刚才为什么要摘浮生若梦草？&rdo;

他斟酌着用词道：&ldo;我奉师命从昆仑赶来，摘取此草回去。&rdo;

晚怔了怔，轻轻咬了咬樱唇：&ldo;你非摘它不可吗？浮生若梦草一旦离开海壤，便会死的。&rdo;

段暄稍一迟疑，想到师父命自己摘此草归去，便将昆仑之主相让，但见她眸中带着恳求之色，便微笑道：&ldo;你放心，我不摘就是了。&rdo;

晚闻言大喜，拍手笑道：&ldo;太好啦！段大哥，你真好，我们人鱼宫里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我带你去瞧瞧。&rdo;

段暄失笑道：&ldo;姑娘如此轻易地便相信我，难道不怕我是坏人么？&rdo;

晚的眸子晶亮如星，流泻出亲切柔和之色：&ldo;倘若你是坏人，怎么会听我的话，不去摘浮生若梦草呢？&rdo;说着坦然拉起他的手，脸上笑盈盈的：&ldo;走罢。&rdo;

段暄自幼受到儒家的礼法教诲，谨守男女之别，不曾稍越鸿沟。此刻见她初次见面，便一片烂漫地牵着自己的手，明知于礼不合，但不知为什么，一时竟不忍拒绝，鬼使神差般随着她踏上一条珊瑚铺成的小路。

两畔轻纱飘舞，夜明珠、海泪石、风啸贝等堆积一旁，五彩缤纷，俯拾即是。其中有些他曾在古书上见过，有些却是从所未闻，见路旁一枚海螺生得奇形怪状，好奇地拾了起来。

晚嫣然笑道：&ldo;这是相思螺，双方若是各执一个，即便你远在昆仑，我在沧海之渊，也能互相听到对方的声音。&rdo;

他讶异地一扬眉：&ldo;世上有这样神奇的物事？在下孤陋寡闻，竟然从未听说过。&rdo;

晚见他脸现讶色，便将那枚相思螺放在他掌心中，咯咯笑道：&ldo;这样的相思螺，我们有好多，便送你一个吧！以后等我想你的时候，就用相思螺和你交谈好啦。&rdo;

段暄怔了怔，心想这小姑娘说话实在烂漫，对自己毫不避忌。他从来严守礼法，对认识的女子无不谦退有礼，但见她显然不明白人间的种种规矩，脱口便说以后想你这样的话，一时倒不知如何答言。

晚笑眯眯续道：&ldo;段大哥，你们人间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我听祖母说，从前在海市上，那些人间的商人便拿着一些人间的玻璃球、小木碗来同我们换海里的东西，可惜我年纪太小，祖母不许我往海市去。&rdo;

段暄道了谢收起相思螺，柔声道：&ldo;嗯，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一些，便能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