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文学

第41章 第四十章 花神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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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章郡守手下人是怎么通知的，未时还没到，百姓们就已经陆陆续续地前往万花谷了。

不同于以往的兴奋与期待，人们的脸上流露出的是惶惶不安，没有一个人敢大声交谈，俱是以目示意，可怕的寂静弥漫在繁花似锦的山谷中，好似聚集在这里的不是上万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不过好在也没有出大乱子，章郡守的工作做得还算是到位。

日头渐渐偏移，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云严密地遮盖住另外半壁天空，光与影协作着将偌大的凤鸣坛一分为二，与凤鸣坛遥遥相对的琼天殿则是完完全全地被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单若水就是从这片阴影之中走出来的。

她身着祭祀时方可穿上的礼服，礼服乃黑底红边，以银线绣成的百花在衣袖裙摆上盛开。她的及踝长发尽数披散，发尾随着裙摆荡漾。

除鬓边簪有一朵不知名的红花外，她身上再无其他缀饰，反而是眉心的花钿画得格外浓重，更因轻纱遮面之故张扬得夺目。

她出现的时候，谷底恰好起了风，将她身上淡雅迷人的花香送至每一个人的鼻尖，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还耀眼得灼目的红日被云层遮蔽，天色完全沉下来的那一瞬，正是未时二刻。

单若水是从琼天殿旁的偏殿走出来的，那里是祭祀准备之所。连接琼天殿与凤鸣坛的狭长石路名为问神路，她在路上快步走着，任轻纱制成的裙摆飘荡翻飞，愈发有一种与尘世相隔绝的意味。

她一直走到凤鸣坛尽头与琼天殿相对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并未说话，而是径直转身，面向神殿跪拜下去，所有百姓无不随之纷纷下拜。

继而祭乐起，分列两侧的乐女俱低声吟唱起来，唱的却非什么祭词，而是花的月令——兰蕙芬，瑞香烈，樱桃始葩。径草绿，望春初放，百花萌动……从正月一直唱到腊月，

单若水便在这乐声中一礼三叩，叩罢，神殿顶层的大磬便会自行长鸣三声，待磬声息，单若水继续叩礼，直至进入神殿。

她身后跟了十二位少女，俱是豆蔻年纪，她们亦参与了此次新使之选，只是“天资不足”，未能当选，但也可退一步成为女官，同样能参与到祭祀之中。

眼下，她们就随着单若水叩拜的动作，向空中抛撒鲜花，这便是祭品了。

若说有什么是能让百姓对花神深信不疑的，这可算作一点，盖因那些花瓣被抛出去后，竟不会落地，而是漂浮在半空中，还有一部分围绕在单若水身旁，宛若蝴蝶一般。

一时间空中暗香浮动，远飘十里，如何能不令人称奇？

因为问神路并不算短，一路上还要行如此繁缛的礼节，故而待单若水进入琼天殿时，已是近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不少体弱的百姓开始跪不住，摇摇欲坠。

好在结束之后，百姓们便可先行站起，等待花使问神结束后再跪受神谕。

大抵是因为今年除了问神祈福以外，还要处理晏宁之事，故单若水在殿内待得时间比往常久了许多。

近冬，夜一日长过一日，申时过半，天色就已擦黑了。放在平日，百姓们都是要准备着归家的，但这会儿，单若水还未出来，自然不会有人离开，也不会有人抱怨。

只是秋风瑟瑟，凉意难挡，自午间起便滴水未进的人们多少有些撑不住。流姝一早就得了单若水吩咐，给人们送上些简单的吃食，能饮酒的人还能喝上一杯温好了的乱红醉。

温热的酒食下肚，一路从咽喉暖到了肚肠，受了恩惠的，没人不对单若水心生感激。至于酒后热了一瞬转而又僵冷起来的身子，人们也只会当是秋夜寒凉之故。

吃饱喝足后，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单若水就从神殿中出来了。

她神色严肃，手中捧着一块约莫有成年男子两掌大的玉璧，璧正面以阳线雕有百花纹。

百姓们见状，又纷纷下跪，以头抢地，齐声呼喊：“恭迎圣神——恭迎圣神——”

距凤鸣坛约五里外有一颗参天的榆树，已年近百岁。榆为落叶木，这一株却仍是枝叶繁茂，且据当地人说，此树经年不落叶，但也不开花结果。人们皆以之为奇，传这老树已有了神通。

毕竟在当地人心中，汉崇是受花神福泽庇佑之处，一颗百年老树成精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蓊蓊郁郁的树叶间，有两道身影立在榆树粗壮的枝桠上，默默注视着五里之外的祭神盛况。

这二人正是谢必安与沈淑。

看到这里，沈淑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道：“倒真有几分那个意思。”

这话，离直接嗤他们装神弄鬼也差不离了。

虽然早知这所谓花神有问题，但亲眼得见，他们还是忍不住叹气。

百姓们认为那些花瓣是自行漂浮在空中的，可在他们看来，却是花瓣之下有一缕缕浅淡的阴气在作祟。

若那所谓花神真的存在，何至于多此一举？至于那仙酿，他们也已经于阎王处知晓了真相。

沈淑蹙眉：“又是黄泉水，又是阴气，更何况那人还能将阴气控制得如此精巧，想必是个厉鬼。单若水绝不会不知情，甚至还有可能与这厉鬼关系匪浅。”

谢必安亦是神色冷峻：“且再等等。”

他们隐匿于黑夜之中，而那处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