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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扁担之沉(第1页)

残酷的现实面前,朱金书收了心。他不再对着不冷不热的赵怡芳发呆,埋头苦读。偶尔的时候,他来找王志山,说起杨金富的事情:

杨金富退学后,干上了全家六口人的田地活。重体力活压在他不算硬朗的身上,让他过早地成了一个十足的庄稼汉。他依旧穿着红泥赤土的军衣,肩上扛着锄头,腰里别着镰刀,吸起了水烟筒,一心一意侍弄起了庄稼。至于你跟我说过的王糯平家反对的事情,我跟他说了。他不死心。他说他会再挑个农闲的日子,换身干净的衣裳,上王糯平家提亲。

另一头,王志山回家看到了王糯平。她在杨金富退学后,同样退了学。她对母亲的反对,心有不甘,总想效仿凭双手过上好日子的人家,一门心思嫁给杨金富,踏踏实实做户普通人家。家里有他哥哥顶着,不用她去干田里活;回家后,她更多的是帮衬哥哥做些手上的活计。杨金富不时会来,两人试图联手与母亲搞起对抗。偏偏杨华仙不吃这套。为了让两人死心,杨华仙四处为王糯平找婆家。杨华仙瞄准的是省城一家远房亲戚。亲戚家儿子在城里有房有收入,比杨金富强百倍。王糯平不依。为让女儿回心转意,杨华仙一哭、二骂,三上吊,什么招数都使上了,就逼王糯平就范。可王糯平死活不答应。一计不成,又施一计。杨华仙来了个釜底抽薪,让王糯平不要再呆在村里,上省城打工,提前住进了杨华仙认准的未来婆家。城里的日子改变着王糯平。渐渐地,她少了与杨金富来往。杨金富不死心。王糯平终于在春节回家的这天,去杨金富家,找到杨金富,当面告诉他:你别再等我了,我们这辈子就算了。要怪,就怪老天爷让我们有缘无份。

王糯平的绝交,无疑给了杨金富当头一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认定的完美婚事,女主角让他满情希望,竟是如此结局!他想不通,为什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到了谈婚论嫁,要牵扯上两个家庭,而两个家庭就出了问题?为什么两个人的两情相悦,无法用感情兑换,非得搭进互不相干的家庭?家庭的差异,像是一条巨大的鸿沟,横在中间,冰冷地将他和王糯平分开,自此天隔一方!捧打鸳鸯的,竟是这世间本就有的可怖差异!差异可怖,他无法抹平,也就无法让两个人走到一起。一场美好,只剩下苦楚。更要命的是,除了自己,还要搭上一家人蒙羞受耻,真是悲哀!家庭的贫寒,让他放手。看着王糯平走远,他无力挽留。曾经的种种美好,让人宏图满志。空有的期许,等来的,只有现实无尽的唏嘘。

春节过后,坝子人家按照传统习俗,不过正月十五就延续春节的清闲。王志山记挂着杨金富,去了他家。

人走到杨金富家门口,没有见到杨金富,却被杨金富母亲一脸冰冷地拦在门外。她收起了曾经的笑容,一改往日的热情,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零零碎碎地道:

“嗯,还说,你王志山会帮我们家金富出力,讨上糯平做上媳妇……人家嫌贫爱富,嫌我家穷,要另攀高枝做凤凰……我们家穷,配不上她家侯世万(笔者注:侯世万,当地的一名大地主,姓侯,名世万,因有一座‘八马推车’即三个院子的大宅子而出名,被当地用作大富人家的代称)……今后么,你再别来找我们家金富了……我们这种小户人家,高攀不上……”

王志山头皮发麻。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怎么,先前遇上了一个杨华仙不讲理,

现在又招惹上了你老妈子?

他扭头走了。

寒假里,朱金书来找王志山。他思来想去,想趁着没有开学,去见一次赵怡芳,哪怕听到她的片言只字也好,算是作一下了断。王志山带他,进了班级教室,翻出花名册,找到赵怡芳,由朱金书记下地址。地址在江北镇方向。两人看着地名,从未去过,感觉全然陌生。

朱金书一咬牙,怀惴地址,骑上单车,找赵怡芳去了。

毕业班假期提前补课,春节苦短。大年初七的这天,学校收了假。王志山再次看到朱金书时,朱金书像是田地里被霜打蔫了的秧苗,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王志山问他怎么了?朱金书一张口,喘了粗气,大声骂道:

“他妈的全是假的!什么‘左卫营’?我骑了几十公里,找到村子,问遍了整个村子,根本没有‘赵怡芳’这个人——全村连个姓赵的人家都没有!”

王志山呆住了。

很快,他回过神来,安慰朱金书,说等赵怡芳收假回来,当面问她,不就清楚了?

班里的外地学生一个个到齐,唯独没有赵怡芳。她的座位空空如也,朱金书的心抽紧了。等到王志山去问过李树仁,这才知道,赵怡芳这个学期不回来了,人已经在老家学校准备中考。

三个铁哥们的遭遇,让王志山对杨莉波的念想,像是火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他收起缠绕心头的枝蔓,将它埋到了最低层。等来日春暖花开时,再任由这份念想,破土发芽,冲上天际。

朱金书在冰冷后,变得坚强。他像是看破红尘,了无所念,啃起了书本。

三个铁三角伙伴就此散伙。

没有了朱金书和杨金富,王志山的身边,其他几个同学填补了空缺。

几个同学是外乡人。他们是陈红兆、施锦彪和马信良。三人的家在外地,都在坝子西北端,也就是赵怡芳所在的江北镇方向。由于朱金书的遭遇,王志山对几人的村庄多了几份好奇与神秘。

几人很快变得无所不谈,搂肩搭背,形影不离。

又是一个节假日。施锦彪和马信良不断游说王志山到他们家一趟,顺便看看他们那个古老的名叫“刺桐关”村子。耐不住俩人的好说歹说,王志山跟着去了一趟。

刺桐关村在附近一带小有名气。进了刺桐关两人的家,王志山这才知道村子的村长不是别人,正是施锦彪的爹。施锦彪家境宽裕,王志山很快明白,为什么施锦彪穿得光鲜,一头的油光水滑;而马信良跟施锦彪同村,家里哥弟多,不仅养了鱼塘,还在宽大的院子种上柿子,火红一片。欣赏着与坝子景致完全的不一样的山村景象,王志山像是到了另外的世界。

陈红兆不主动约王志山去家里玩。他一个人闷声不响,独来独往。

每次回家返校,陈红兆肩上扛了一袋子米,“哼哧哼哧”地扛进学校食堂。王志山问他,为什么别人家都交钱,你要费这么大的劲,赶几十里路,从家里带米?陈红兆古铜色的脸上堆了笑,坦言说家里穷,没有钱,只能扛米交食堂。

两相对比,王志山觉得陈红兆不容易。他悄悄把家里的肥肉或者油荤带到学校,看陈红兆带汤带水,一口气吃得精光,着实饿坏了。

几人外出散步,坐到一起。陈红兆撩起的膝盖关节上,露出了一个凸起的骨头,引起了几人的注意。几人好奇地往上头按了按,问陈红兆什么东西、疼不疼,为什么不上医院看看呢?

陈红兆神情暗淡下来,说早有这东西了,不痛不痒的;我一个农村人哪有那么讲究,要上医院花那个检查费?!

几人在一起的共同话题,聊的不是哪个女生漂亮,哪个女生更会打扮。他们心思不在女生身上。这让王志山心头少了波澜,内心一点点平息,变得清心寡欲。

过了春节,王清远终于丢开拐杖,回单位上了班。

江海坝子又是一年春耕季。田野里起了大风,阳光照在散发着水田气息的小路上。王志山走在小路间,倘佯在一个人的世界。他边读边走,走进湛蓝碧绿中。只有那片碧绿,能让他忘记心里的愁苦,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他将杨辉三角形,挂在树枝上;将牛顿的苹果,掉落稻田;高乐基的海燕,轻飞在整个上空。

春季耕种很快多了下田的人们。王志山再次下了地。王平仙怀上了身孕,张春兴不能再常来帮忙干活;王清远的腿脚好后有了后遗症,不利索。这样一来,田间的劳作再次压在了王志山肩上。他只能放下书本,进了田地。

蒙蒙细雨,田地里满是披着水衣的人影。

王志山挑着三婶拔好的秧苗,艰难地行走在水田里。雨水一直下,四面白茫茫一片。王志山小心地打量着脚下,土田埂泡得酥软,一探脚用上力,田埂颤巍巍地打着颤,像是无法承受他的重担。稍走几步,田埂一点点坍塌。最终,他脚下一滑,连人带担子滑落水田,全身上下浸透了水,被随后散发出来的体温热量,蒸腾起了热气。他重新站稳了,可担子浸在齐腰深的水田里。再次用力,担子脱离了水,“哗哗”沥起了水花。他喘着粗气,站直腰,用脚探了探鞋子,鞋子陷在泥巴深处,没办法再拔出来。这下鞋是不能再要了。他赤上脚,定了定摇晃的担子,在水田里奔跑。

三婶在大田等他。秧苗迟迟未到,她焦急万分。对于种田的村子而言,天大地大,节令更大!节令在撵着每个人,她得赶抢节令!

天黑时分,王志山回到家已是精疲力尽。王清远在家门口迎来了被扁担压得佝偻身子的王志山。王志山一身潮湿,带着潮气,从外头的雨帘子中猛然冲回家。回家后他抹了一把脸上流淌着的水,有着淡淡的咸,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雨水。

王清远催他换衣服,他脱下衣裳,在狭小的天井里,仰头冲天,扭了把水,骂了声“这个鬼天气!”,很快又笑了。要是今天能抢着节令,把秧苗栽下,赶上节令,秧苗成活率就高,一年的收成又多了个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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