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文学

第九章 烈焰吞噬的村庄（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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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维德尔兄弟抵达山地驿站时，太阳已经微微西斜。这是山地驿站，但几乎所有建造在山地的无名小驿站都叫做“山地驿站”。它建在一处山脚下，背靠着一片茂密翠绿的竹林，面前就是一条被马蹄和人脚踩踏出来的一条黄泥小道。

他们就在这里下了马。

维德尔将背包卸下来，从里面取出两块牛奶鸡蛋饼——这是最后的两块了，其余的都在前一天吃了个精光。维德尔从一张上撤下一半，然后将剩下的全都放到弟弟维克塔里手上。

“我没有那么饿。我们一人一张吧。”维克塔里说。

“你还要长身体。要成为驯龙师的男人可不能是个矮个子。”维德尔说道，并且心中充满了一种暖意，就像是夏季的热风吹进了胸膛一般。

维克塔里知道自己的推辞是没有用场的，于是大大地张开嘴，像是一头饿极了的龙撕咬它的猎物一样扯着面饼，动故意而夸张到有些滑稽。这让维德尔嘴角浮现出了笑意。

“你知道今天那只颜色有点灰，又有点发红的龙，它叫什么？”维德尔问道。他以往只要这么做就会让弟弟感到十分愉悦。

“唔……我不知道了。”可这一次他却有些答不上来了。拉里的龙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他的颜色比起其他同种的龙都要暗上许多，就像是滚了煤灰一样。而维克塔里也只是在百科书中读到过一些，也称不上是能百识百准的龙专家，这也就无可厚非了。

维德尔又忙问：“那另外一只呢？”

“啊，那个是崩龙的白化品种，比起其他这个种的龙要红一些。你看到它身上的橙色和黄色鳞片了吗？简直就像是会飞的火焰一样！像那个样子——从我的头顶飞过去。我还以为头发会被烧焦了呢……”维克塔里激动起来，一只手举过头顶，用手掌模拟飞龙斜飞的姿态，不断比划着。

现在弟弟是维德尔唯一的家人。长兄如父，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让这个太早没了爹妈的孩子感到幸福。这也是他的快乐。

维德尔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或许是天色渐暗的缘故吧。他只想早些带着弟弟回家。

他们并排走在黄泥小道上，灼热的晚风迎面而来，带来一股山林特有的泥土与植物混合的气息，还有从树干上流淌下来，在热风中飘散开来的树脂的甜香。维德尔盘算着之后到山里去，挖一点夏季生长出来的蕨类野菜，只要挖上一天就够煮一锅鲜香的野菜汤。或许还可以加一些春天采摘下来晒干储藏的蘑菇……

夜的漆黑斗篷缓缓落下，风的灼热温度也被一丝丝凉意取代。这段路他们十分熟悉，但是月亮与星辰的光芒被茂盛生长的树叶阴翳遮盖，于是维德尔不得不点起了油灯。

再有一段脚程，他们就能回家了。

但不知怎的，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水底冒出的气泡一般不断在维德尔心中浮现，揪着他的心弦。

昏暗油灯的映照下，树林中的一切颤颤而动，树的枝叶宛如狰狞鬼手，相互缠绕勾结，窃窃耳语着一些骇人听闻的话语。灌木秸秆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织起来，捕网一般罩住了兄弟二人的身形。

维德尔只觉得浑身发寒。牵着维克塔里，不自觉地加紧了步伐。

还有一会儿就能看到村庄了。

此时，风向突然改变，卷来一股火烧的气味。烟尘裹着刺鼻的气味冲进鼻腔，在肺叶里抓挠不止，让他呛咳起来。

事情不太对劲。

“抓紧我。”维德尔对弟弟说，随即紧紧握住他的手，在诡异的夜色里狂奔起来。

但他绝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火，到处都是火——宛如洪水一般将村庄淹没。橙红色的火焰在每一栋房屋上狂舞，烈焰的利齿撕咬炎魔着房梁木板，发出噼啪脆响。火星溅到夜空中，随即落下去，加入属于它的盛宴。他还能看到他们的住所——那件破烂小木屋，此时已经变得焦黑，只有房顶上还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放肆地舞蹈。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挟着火星舔舐着面门，犹如火烧。还有，肉被烧焦后的气味。

维克塔里吓呆了，扑进哥哥怀里。眼眶里的泪水在还没有落下之前被蒸发一空。

维德尔跪了下来，一手遮挡在脸前，一手环抱住维克塔里。他恐惧不已。

这是他出生成长的家园，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它会变成这个样子。磨坊主和他的妻子，每天从他家院子前路过的卖菜姑娘，村里知书达理的老村长，还有那些勤劳善良的人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维德尔不敢想象他们怎么样了，只能祈祷他们在火势蔓延开来之前都已经撤离开去……可是这样又能这么样呢？即便他们没有葬身火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那些农田，牧场，磨坊和花圃——他们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在那暴戾的火焰中，似乎有一群人影。是他们吗？

维德尔眯起眼睛。最前面的那个人骑在马上，由于火光看不清他的身形。他们仿佛神奇，火舌触不到他们黑色风衣的衣角。最前边的人举起一根长杖，于是他们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般，一齐发出如刀割一般锋利的尖啸——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黑影抬起头，热浪中模糊了的脸庞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维德尔瞬间感觉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惊悚，仿佛是被蝎子叮咬了一般向后踉跄了两步。

他发现我了。尽管离得很远，但维德尔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于是他拉起维克塔里，朝他们来时的路没命得奔逃出去。

树影像笼眼一般笼罩下来，伸出细长如魔爪的枝叶搔刮着他们的脸面，由于快速的奔跑而产生的汗水渗进被枝条划开的伤口里，但这样细微的疼痛已经无法被感知。维德尔只是拉着弟弟，疯了一般往山下跑。那黑影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仿佛仍然追赶着他，叫他感到如芒在背。

大火吞没了它所能触及到的一切。黑影尖锐恐怖的嘶鸣仍在身后和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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