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文学

出枪者第31节突变（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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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突变

刘立民猛吃了一惊，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救国会副会长、中大的富先生的兄长原来也在帮救国会做事，而且是运输抗日宣传传单这样极其危险的行动。

“先生，怎么办？要不要我马上组织力量去营救？”这两天正私下里与新结识的北大学长研究动武计划的国文学系大四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胡说！组织什么力量？”李衡天严厉地瞪了自己的弟子一眼：“你想让咱们赤手空拳地冲到日本宪兵队去抢人吗？”随即丢下他，向前来送信的人仔细询问起来。

送信的人是富明伦在中国大学生物学系的一名东北籍学生弟子，也是唯一一名在中大就读的北平学生救国会的学生会员。据他讲述，今天下午大约一点左右，富先生的兄嫂火急从永定门三益里的家中赶到中大校园，说日本人的宪兵队抓了富先生的兄长、并押着他去家中抄查。同行的翻译官称，富先生的兄长利用在北平市电车公司开电车的便利，替反日组织捎带传单。随后日本宪兵将其家翻了一个底朝天，却没有搜出想要找的东西，复又押解着富先生的兄长乘车离去。

富先生当时便打电话到辅仁大学衡天先生的教员室，但被告知衡天先生正在上课。于是富先生让这名弟子兼会员马上跑来传递紧急口信，富先生本人则已经赶往崇外大街磁器口一带的电车公司停车厂打探消息。

听罢讲述，救国会会长隐隐有了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惧——由富明伦的兄长暗中帮助运输抗日传单之事，完全属实。该批传单是在辅仁大学校园内秘密印制，大约两百份左右，日前刚刚经富明伦亲手带上了西四牌楼大街线路的有轨电车，暗中交付驾驶电车的司机、自己的兄长富海祥。

接下来，本拟将由居住在电车路经的西交民巷附近的一名救国会学生会员，与富先生兄长富海祥接头，取走该批传单，用于择时在当地散发。但因为日前刘立民遭伪警察追捕之突发情况，救国会临时紧急冻结了所有行动，导致这批传单便暂时滞留在了富海祥手中。

当初之所以决定利用电车线路运送传单，主要是考虑到电车公司隶属于伪政府的市政部门，日伪军警宪特虽然对搭乘电车的乘客实施不定时盘查，但对电车司机却往往忽略。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偏偏就在这一环节上出了大事。如今，富明伦的兄长既然已经暴露，势必要牵扯到身为救国会副会长的富明伦本人。倘若据此再追索下去，无论中国大学还是辅仁大学，乃至李衡天本人以及救国会，都极有可能迅速进入日伪军警的侦缉视野——形势岌岌可危！

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李衡天果断做出了决定：在富海祥被捕已成定局的前提下，当务之急是必须首先保证富明伦的安全——必要时，立即将其转移离开中国大学乃至彻底离开北平避险。只要日本人抓不到富明伦，就会切断其与救国会的牵连线索。

“你和我、这就动身，”救国会会长对前来报信的那名中大学生说道：“到电车公司寻富先生，现在他的处境非常险恶。”

一旁的刘立民一听顿时急了：“先生，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一旦有意外，我好帮着照应！”

“不行！眼下日伪军警特务正在疯狂寻找与那批抗日传单有关联的人，而你前几天又在伪警察的面前丢了传单露了相，现在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衡天先生断然予以了否决。

“追我的伪警察，是王府大街上的巡警；咱们要去的电车厂在磁器口，离他们远着呢！”

但任凭刘立民如何巧舌如簧，他的衡天先生就是不为所动，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师一生匆匆跑出了辅仁大学的校门。

“密斯特刘，在眺望什么？当心风大迷了眼睛！”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喊话的女子一边就小跑了过来。

转眼之间，燕京大学英文学系的大三女生程慕雪，已经站到了刘立民的身旁，满心喜悦地与高出自己一头的学兄打着招呼。

刘立民先是一怔，并且几乎就要用不耐烦的语调质问对方为何跑来了，但电光火石间，辅大国文学系的学长便转了念头：来得正好！于是一把拉起燕大女生的半条胳膊，不由分说就朝着学校的大门开始奔跑。

又惊又喜的程慕雪，来不及细问究竟，只好跌跌撞撞地随着自己心仪的男孩向前跑去。

校园内不断有师生异样的目光投射过来，但刘立民已顾不得这许多，直到身边的燕大女生快要跑不动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出语央求，他才放慢脚步。

“你不是总嫌我不陪你出去玩吗？”跑出了校门，辅大国文学系的大四男生才心怀鬼胎地打量着前方，低声对程慕雪说道：“今天我就带你去磁器口逛逛。”

“磁器口乱哄哄的、有什么好逛？我要去北海、或王府井亦可……”

英文学系的女孩子这时开始拿腔作调地发嗲，不料身边的这位绅士听都不听，抬手叫过来一辆趴在校门一侧的洋车，几乎是将她推搡上了车，然后就紧跟着挤上去，与其并排坐在了后座。

“看到前面那辆洋车了吗？”刘立民不待车夫发问，先开口说道：“给我从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它！”

这个生意不赖，洋车夫当即抖擞精神，拉开了脚步。

刘立民所说的那辆洋车，自然就是刚刚载着衡天先生二人离去的。但不明就里的程暮雪却疑窦丛生，她侧目瞪着相貌英俊的刘立民：“密斯特刘，你要做什么？让车夫跟着的是什么人？”

刘立民一时踌躇无语——这位来自燕京大学、大胆追求自己的学妹，并非北平学生救国会的成员（燕大倒是有三名女学生加入了救国会），因此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完全无法对她明言。

蓦地，辅仁大学国文学系的大四生心生一计，脸上也同时露出了诡秘的笑容，他扬起一只手臂，指着二三十米开外的跟踪目标：

“密斯程，我今天要做一回福尔摩斯，查查前面那个人的神秘底细——你一定要帮我从中打掩护。”

研磨痴迷英文学的燕大女生，闻听之下果然来了兴致，一双好看的眼睛迎着北平街头春季的风沙眯起来，努力地去盯前面的洋车背影。